8月16日“求證”欄目刊登《節能燈摔碎，汞蒸氣傷不了人》，就節能燈汞對人體和環境的影響進行調查、實驗，證明正規節能燈對使用者危害很小。不過，節能燈廢棄后如果未經處理直接進入環境，汞長期累積會對環境造成潛在污染。那么，我國節能燈回收狀況如何？記者進行了調查采訪。

　　回收現狀之困

　　廣州廢品收購站不收零散節能燈，上海一些小區對節能燈不分揀，北京燈具包裝難見回收提示

　　據國家電光源質量監督檢驗中心主任華樹明介紹，2010年中國節能燈產量是46億多只，占世界85%，出口超過30億只。而根據國家發改委和財政部數字，截至2011年底，通過財政補貼方式累計推廣節能燈5億只以上，全國高效照明產品的市場占有率達到70%。

　　數億甚至數十億只節能燈在流通或使用，保守估計每年淘汰的廢舊節能燈有數千萬只，針對它們的回收現狀如何？

　　廣州是垃圾分類做得比較好的城市之一。7月中旬，記者來到2年前就參與垃圾分類試點的番禺區海龍灣小區。在這里，放置著標有“可回收垃圾”、“不可回收垃圾”及“有害垃圾”標示的垃圾桶。

　　按道理，電池、節能燈等應投放到“有害垃圾”桶內，但記者看到，“有害垃圾”桶內空空如也，“可回收垃圾”和“不可回收垃圾”桶內各種垃圾混雜，有碎裂節能燈夾雜其中。

　　拾荒的劉某告訴記者，他不撿節能燈，因為廢品收購站不收。廣東某廢舊物資物品回收公司工作人員表示，可以上門回收500只以上的節能燈，家庭一只兩只的他們不收。

　　在上海，記者所在的小區放著“有害垃圾”桶，但小區保潔員很少進行分揀。記者拿著一只廢舊燈管到小區附近的建材超市百安居，詢問舊燈管如何處理，店員答，“沒有回收的”。

　　采訪過程中，記者發現，直接面對社會處置居民報廢節能燈的企業，在上海幾乎是個空白。從2011年下半年起，上海從社會渠道收集的廢燈管，開始由上海惟一有處置資質的上海電子廢棄物交投中心有限公司處置，當年處置量為8.92噸（按每只節能燈60克估算約15萬只）。今年，該公司還未收到廢燈管。

　　在北京，記者8月2日分別走訪了十里河燈具城、西大望路百安居、望京宜家商場、東百發裝修市場，查看了12個品牌的30余種不同種類在售節能燈，發現僅有3個品牌節能燈標注“含汞”，所有品牌節能燈都沒有標注如何回收。

　　世界難題之憂

　　由于缺少高效低成本處理方式，包括發達國家在內都沒有形成有效的社區回收體系

　　節能燈的回收處置涉及多個部門。回收過程一般歸城管、環衛、市容等部門承擔，然后交由環保部門或環保部門指定企業處置。

　　在上海，負責回收管理的上海市綠化和市容管理局告訴記者，節能燈和日光燈在社區按有害垃圾專項回收，去年1080個小區開展生活垃圾分類收集，今年再擴大1050個場所。有害垃圾由專門收運單位定期清運后集中貯存，最后由環衛指定清運企業集中回收，委托有資質的處置單位進行無害化處置。

　　記者發現，回收涉及的轉運環節多，節能燈容易摔碎，很難實現完整回收。此外，收運和處置量也不理想。在上海市生活廢棄物管理處，記者看到一組數據：熒光燈從2008年開始收運，至2012年6月，累計僅收運21.8噸（約36萬只）。

　　“在社區回收環節，存在節能燈用戶分散、燈管易碎、難完整回收、不好運輸的困難。在沒有找到完整回收節能燈的處理方式之前，如果強制要求社區集中回收，只能帶來邊回收邊污染和集中污染等問題。”華樹明說，包括發達國家在內，都沒有形成一個完整的行之有效的社區回收體系，原因就在于缺少高效低成本處理方式。

　　正因為這些難題，業內曾爭議社區是否需要回收節能燈。有人質疑：當前連電池、體溫計等潛在污染更大的產品回收體系都未健全，為何要花大氣力建立節能燈回收體系呢？

　　環境保護部污染防治司化學品處負責人介紹，2008年，環保部發布了《國家危險廢物名錄》，對于家庭產生的廢舊節能燈，由于其產生源分散，回收難度大，參照美國等發達國家做法，實行了豁免制度，可以不按照危險廢物進行管理。對企事業單位產生的廢舊節能燈按照危險廢物進行管理。

　　不僅是美國，日本也執行類似豁免制度，日本環境省大臣官房廢棄物循環對策部廢棄物對策科若林完明告訴記者，在日本，居民用過的節能燈也是作為一般垃圾在社區回收。

　　家庭用過的節能燈不做規定，集團用戶的回收情況如何？事實上，盡管我國環保部對某些企事業單位回收廢舊節能燈的責任有明確規定，但現實情況不樂觀。長期關注節能燈回收問題的清華大學物理系退休教授虞昊向記者透露，因為節能燈回收處置收費較高，加上缺乏有效的監督管理，企事業單位廢舊節能燈回收效果并不好。

　　回收企業之難

　　全國僅有3家企業獲準處置含汞廢燈管，多數生產企業只能處理自己生產的節能燈，處理能力遠未發揮

　　據國家電光源質量監督檢驗中心的數據，對于一只直管熒光燈，企業回收成本至少為0.6元，而回收后經濟價值不足0.1元。

　　中國照明電器協會副理事長陳燕生介紹，雖說廢舊節能燈中的玻璃、汞、熒光粉可以再利用，但是單純從經濟角度講，回收企業并不劃算。

　　“賠本買賣”誰在做呢？陳燕生介紹，一種是環保部門授權的第三方機構，資金主要是國家提供，或由節能燈集團使用者付費處理，但由于環保意識、回收成本、監管難度等原因，企事業單位主動回收的還是少數。另外，少數幾家節能燈生產企業也掌握回收技術，但由于沒有處理資質，多數只能處理自己生產的廢棄節能燈，處理能力沒有發揮。

　　據環保部污染防治司化學品處負責人介紹，根據《危險廢物經營許可證管理辦法》，從事收集、運輸、處置含汞危險廢物經營活動的單位，應當向環保部申請領取經營許可證。

　　目前全國有3家單位獲頒處置含汞廢燈管許可證，處理能力約7000噸。

　　業內人士向記者透露，這3家單位開工率不高。

　　上海電子廢棄物交投中心有限公司是目前上海惟一有資質處理含汞燈管的企業。該公司斥資五六百萬元從瑞典引進設備，可將節能燈的燈管玻璃粉碎再利用，燈管內的汞被負壓回收利用，熒光粉則送填埋場處理。不過，它卻面臨常年“吃不飽”的窘境。

　　7月中旬，記者前往該企業采訪，看見這套設備正在“睡覺”，800平方米的車間空無一人。公司辦公室主任滕菲說，該設備年處理能力可達1728噸，但去年公司從社會和企業回收處置的燈總共僅200多噸。

　　“我們的含汞燈管處理生產線，也是10天才開工半天。”浙江陽光照明電器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助理呂軍說，生產線年處理能力2400噸（約4000萬只），但去年處理總量僅1000萬只左右。

　　廈門通士達照明有限公司總工程師秦碧芳介紹，該公司投資2000多萬元人民幣從瑞典進口了兩套含汞廢燈管處理生產線，年處理能力達3600噸（約6000萬只）。但公司年實際處理廢舊燈管僅60—80噸。“我們希望取得環保部頒發的資質證書，這樣可回收其他廠家節能燈，更好地發揮處理能力。”

　　滕菲坦言，公司的回收費是每根2.5元左右。但這2.5元，讓一些本來愿意回收廢棄節能燈管的企事業單位望而卻步。“其實，如果設備滿負荷運轉，每根燈管的處置費可低于1元。”

　　何去何從之盼

　　節能燈無害化處置能力需提高，防污關鍵是源頭限汞，推廣低汞燈

　　目前，國家高效照明產品推廣項目在招標時對廠家回收節能燈有明確要求。記者查看2012年5月的最近一次“高效照明產品推廣項目（普通照明用自鎮流熒光燈）招標文件”發現，評標標準提出要有“廢舊燈管回收處理方案，及上一年度推廣企業承諾兌現情況”，承諾目標有三類：推廣量的30%以上、20%以上、10%以上。

　　據了解，國家發改委等會對推廣企業承諾目標兌現情況進行抽查。但陳燕生介紹，并非所有企業都能兌現承諾。“當然，即使這樣，這一政策為企業建立回收體系仍起到了一定作用。”

　　工信部安全生產組專家、廈門通士達公司安全環保部經理楊龍豹建議，政府除了對企業有明確回收要求之外，還應在社區和銷售點同時建立廢舊燈管回收網絡，并設計專業廢舊燈管回收箱，“具有減震、防破碎功能，才能防止集中污染。”

　　國家發改委能源研究所副研究員劉虹認為，可對推廣激勵政策做些調整。她舉例說，北京市對高效照明產品的推廣政策是市里在國家補助50％的基礎上再補助30％，區里再補助10％，也就是說居民出10％的錢就能用到節能燈。“不妨把一部分推廣補貼放到回收補貼上來，從推廣之初就開始布局回收。”

　　也有廠家代表呼吁，當前亟需改變的，是廢棄節能燈跨省處理的隔閡現狀，以及含汞燈管廢物處理資質的不均衡格局。

　　“目前，有資質的處置單位只有3家，外省廠家如果想找他們，面臨3方面難題。”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廠家代表說，一是跨省審批麻煩，廢舊燈管輸出地放行，但輸入地不一定愿意，而且涉及雙方審批，非常麻煩；二是運輸、處置費用高，從江蘇、福建運往上海處置，一噸廢舊燈管的運輸、處置總花費竟高達7000元；三是運輸條件苛刻，燈管運輸要找專門企業，不然運輸過程中發生破碎，會降低回收效果。

　　這位廠家代表建議，國家應在節能燈生產企業集中的省份或地區布局有回收資質的企業。“生產企業遍地開花，而有資質的回收企業卻只有少數幾家，還集中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而其他一些節能燈生產大省卻沒有，各種中小節能燈企業生產過程中產生的廢舊節能燈就不好處置。”

　　環境保護部污染防治司化學品處有關負責人介紹，“十二五”期間，環保部打算通過支持節能燈生產企業處理廢舊燈管等方式，提高我國廢舊節能燈無害化處置能力。